喜庆海门山歌剧团成立60周年之际,人们深切地缅怀海门山歌剧开创人、著名剧作家陆行白先生。今年,是他逝世20周年纪念。
发轫之作《淘米记》
陆行白,1927年3月7日生于青龙港畔的普通农家,学过医,自小喜爱民间文学,解放后积极参加群众文艺宣传活动,被选任三厂区文化站站长。1954年夏,当地民歌手赵树勋在文艺晚会上唱了一首题为《摇船郎》的海门山歌,内容是有个摇船郎对来河边的淘米姑娘肆意调情,就被姑娘和她的婶婶训斥奚落了一番。陆行白寻思:要是将山歌中的人物以戏剧形式表演,那效果会更好;再说海门还没有地方戏,这样不就创造出一个地方戏来了嘛!
1955年末,陆行白上调县文化馆工作。为迎接新一年的春节文艺活动,他不顾医嘱病休,连夜将那《摇船郎》山歌赶写成戏剧。由于原歌词单薄,不能成戏,他便汲取民间故事中的精华,有机植入情节,并增添几首对歌,还加强对人物形象的塑造,终于写作成有史以来第一个海门山歌剧本——《淘米记》。接着,陆行白选配山歌曲调,指导排演。该剧参加1956年县春节文艺会演,大展风采,喜得观众奔走相告,都为有了家乡戏而欢欣雀跃!之后,又参加南通会演。当年金秋,首调《淘米记》去南京演出,为保证演出质量,对演员作了调整。在省里的演出十分成功,并获剧本创作奖。《江苏文艺》发表了剧本、曲谱和剧照,还专门刊载了评论文章。
1957年3月5日,在全国第二届民间歌舞会演大舞台上,海门山歌剧《淘米记》唱响北京城。翌日,周恩来、朱德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在怀仁堂亲切接见了该剧的演职人员,并合影。两天后载誉归来时,受到县委、县政府领导和群众对他们英雄般的热烈欢迎。于是,《淘米记》剧作者陆行白声名鹊起。之后,《江苏戏曲》和《中国地方戏曲集成·江苏卷》刊载《淘米记》剧本。省电台录过两次音,并经常播放。上海唱片公司灌过唱片。南通地区各县与崇明 等地业余剧团纷纷上演此剧,且屡演不衰,共计演出千场以上。《淘米记》成为山歌剧主要保留剧目之一。
因《淘米记》出类拔萃而诞生了一个新颖的剧种——海门山歌剧,并诞生了一个崭新的剧团——1958年7月,海门山歌剧团成立。《淘米记》成为海门山歌剧的开创和奠基之作。
抱病创作四十年
1959年初,县委宣传部创 办《海门文艺》半月刊,陆行白编完第一期就病休,组织上调我去接替他的执编工作。那时,他住在原县委后面横河北的小院内。初见时他已过而立之年,中等身材,方整灰白色的脸庞因消瘦更显棱角分明,穿着、神情与话语, 乡村农民一样朴实。在他租住的这一间半五架头旧砖屋内,西一间堂屋,炊煮用的煤球炉、碗橱、餐具、桌凳,还有便铺,满满当当的。两个男孩,大的刚会跑,小的坐“草窝”。因夫人吴佩当海门镇小学教师,整个白天由陆行白照顾小孩。东半间卧室,床前临窗摆张旧书桌,两边墙壁上是以木板自钉的书架,堆满书刊报纸,还有几大叠是他长期深入民间采风,大量山歌、民谣等方面的记录稿。真令人难以想象,陆行白的多少作品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抱病笔耕而问世的。
1961年,陆行白带病出任海门山歌剧团专职编剧。我常去他家,总见他在伏案写作剧本,便劝道:“多休养保重身体呀!”他含笑平静地说:“这肺结核是慢性病,已患多年了,我对付它用的是创作疗养法呢!”他一边将药片放入口中吞下,一边解释:“我乐意当这专职编剧。既然山歌剧从我手里诞生了,我有责任为这剧种的成长与发展多作贡献。我借鉴锡剧、沪剧等剧种的发展史,就得有几个像《淘米记》这样的山歌剧,以巩固阵地,由小到大,打下扎实的基础,才能立于不败之地……”可见,陆行白对于山歌剧的创作,是倾注了满腔的深情啊!
同年盛夏的一个傍晚,我上陆行白家。他赶忙给两个孩子洗完澡,在场上与我对面而坐,并递上“芭蕉”,便娓娓讲起往昔海门西部地区遍布桃园的事来。尔后,他以桃园为背景,胸有成竹地编起一个感人的青年男女恋爱故事,并谦虚地征求我的意见。那天夜晚,陆行白的情绪异常激动,第二天投入写作。这便是1962年刊登于北京《剧本》月刊的山歌剧《采桃》,上海《文汇报》发表赏析文章,《中国戏曲曲艺辞典》称誉该剧作“影响较大”,省台录音并播放。《采桃》演出200多场,亦成为山歌剧主要保留剧目之一;2005年参加“第三届中国滨州·博兴国际小戏艺术节”会演,还荣获银奖。
就在此后的几年间,陆行白以顽强的毅力斗病魔,勤奋笔耕,佳作迭出,《三张图样》《银花姑娘》《老俩买书》《一个新节目》等优秀剧本,演出反响极好,且屡屡获奖,还分别被国家与省市报刊发表。
岂料,“文化大革命”伊始,陆行白所写的《淘米记》等剧作首当其冲被打成“封资修大毒草”,作者数度挨批斗,先后下放农村劳动4年,到剧场看门、扫地达7年,直至1981年落实政策才回到创作岗位。他无比感慨地说:“就这样白白地浪费了我宝贵的15年时间,从今得发奋努力,追回这失去的时光!”
此时,年近花甲的陆行白,怀着“好风送我上征程”对党无限感激的心情,义无反顾地日夜奋笔进行山歌剧创作。那一年,他就创作了《猪丁兴旺》和《“快”秀英与“慢”大生》,两剧作均获南通专业剧团会演创作奖。1983年创作的剧本《洗衣记》在《江苏戏剧》发表,有资深专家著文赞赏。尤其是1985年与人合作的《唐伯虎与沈九娘》,4万多字,参加专业剧团会演获好评,海门山歌剧团演出150多场;省刊发表后,被10多个剧团移植为越剧、花鼓戏等演出,湖南电视台拍摄成电视剧,上海、河南等电视台转播,“百花”剧本公司向全国销售,盛况空前。1986年陆行白创作的大型山歌剧《白天鹅与癞蛤蟆》,发表后获得权威人士与省市有关领导的肯定。
40多年里,尽管陆行白痼疾缠身,但为海门山歌剧的成长发展不遗余力地忘我工作。由于老病屡发,往后越加严重,肺部出现空洞以致恶化,不得不数度住医院救治,而他还是在病房里坚持笔耕。病重的数年间,陆行白陆续创作了《快活郎的婚事》《赔衣记》《卖鸡》《赵钱孙李》等多部颇有影响的山歌剧剧本……他仿佛一只勤奋的蜜蜂,采花不停,酿蜜不止;又像一条春蚕,直至吐尽最后一根丝。1998年8月24日,他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,享年71岁。
陆行白系中国戏剧家协 会和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,政协海门县第五届委员,第六、第七届常委,其业绩被载入《世界华人文学艺术界名人录》等典籍。
多彩的唱词艺术
戏曲剧本不同于其他文学作品,除了括号里的提示语外,可以说全部是人物的语言,而主要的语言就是唱词。因此,写好唱词往往是剧本成功的关键之一。
陆行白创作的山歌剧唱词,最显著的特点是运用本色语言,俗中见雅,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,十分亲切。如《淘米记》开头小珍上场唱:“日出东方白潮潮,我小珍姑娘抄仔三升六合雪花白米下河淘。下河淘来下河淘,看见一只小小舟船浪里漂。”唱词朴实生动,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。又如《采桃》写兰芳爱祥郎:“伊个人影子就像染坊里印花印在我心浪厢。”两人真心相爱,兰芳说:“我像那水蜜桃子心一颗。”祥郎说:“我勿像那红沙枇杷几颗心。”都饱含乡土特色。
陆行白山歌剧唱词的另一个特点,传承发扬我国文学创作和海门传统山歌的优良手法。他除了善用比喻外,还得当地运用夸张。如《快活郎的婚事》中,男方觅得了意中人乐不可支地唱:“快活郎我真快活,心里甜得没法说,身上十万八千个汗毛孔,个个孔里淌蜜汁……好像腾云驾雾,腾云驾雾成了仙佛!”将人物性情鲜活逼真地凸现。他又将唱词写得诙谐隽永,妙趣横生。如《洗衣记》中,摇船郎大康与洗衣女凤英相爱,而船主却仗富夺爱。凤英娘便出题考量这两男子,唱道:“我天上白云要四两,日落红霞要半瓶,乌龙须要百束,雷公眉毛要十根。”当下船主给难住,而大康却欣喜地唱道:“娘出题目打比方,并非真是要到天上寻,我只要带一两银,买了就可送上门:四两白云我送香粉,红霞是胭脂点嘴唇,乌龙须是要花绒线,雷公眉毛是绣花针。”这样的唱词幽默风趣,意味深长。
海门山歌不仅有比较整齐的七字句和十字句等,也有长长短短比较自由的句式。陆行白将这些句式引用到创作剧本的唱词中,有别具一格之妙。如《淘米记》中小珍唱:“你既然是杭州去过,徐州到过。我再问你:你晓得徐州城里大高桥上有几块莲花板,莲花板上有几只泼头钉,轻的轻几两,重的重几斤。”
(图片素材:郁异人)